「我覺得妳現在寫的收得太快,壓縮得太密。」老師說。「好像以前那樣寫怕了,現在是因為怕收不回來嗎?」
「對啊,很怕會寫不完。」我坐在位置上抬頭回答。其他人在考試,老師站在我面前,我覺得不好意思。「每次都快要寫不完。」
「壓得太緊了,其實我們在評孩子們的作文主要是看這個小孩的想法,很特殊有深度我們就會給高分,我覺得妳可以。」
「可是我好像有點忘記以前的感覺了……」我茫然。
「妳可以回家看妳以前寫的那幾篇,找之前的感覺。」
「寫更長嗎?」我想,大概是延長篇幅分散密度的意思。
「對對,像現在的狀況妳可以把它寫長,不像以前看到題目在周圍四處逛。因為妳的想法是評審會注意的。」老師說。
「好,我會再練習。」
B,記得我跟妳說過能收能放嗎?不過是另外一件事。以前某個老師對我說:任何事都應該能收能放。套在人生上是難中之難,論寫作則需要時間琢磨,問題是目前沒有能收能放的彈性。速度和想法,說話的語調,迅速選擇論述方向,當然要有最清晰的段旨--
考場上手速必須跟得上想法的速度,最後完成時總像是遺漏了什麼,當然依舊沒時間去想。如此也是我們近日的生活寫照,紊亂、狼狽、不知所措,說是孤獨游離宇宙洪荒也不為過。什麼都抓不住,卻什麼都得抓住。以便最後有足夠的本可以清算自己或被清算,如果數值夠趨近我們想要的,再落魄也不算什麼。人生的某些日子,無可避免要活得像鬼,像死屍。人為所愛,同樣可以不斷捨棄許多可能。
我的朋友們一個比一個厲害,只有我是廢柴--那天看看成績單,再次興起這個念頭。灰心喪志嗎?其實並不是。很抱歉,這不是心情而是事實。心裡的那個孩子低頭叉手,神情肅穆地對我說。
我坦蕩向它承認我一直都非常失敗,遺忘失落了某些成形當中、逐漸茁壯的能力與可能,我曾經對自己充滿期待,作法強勢得難以喘息,現在卻要提早懺悔。
為了化解這個事實的惆悵感,今天對妳說這些。就算我執著的註定會殞落,真的也無所謂。對此刻的我而言,沒有什麼好失去的。
希望妳也能這麼想,因為一個人唯有自覺一無所有,才知道義無反顧的勇氣。
「像在跟什麼火拚一樣,沒命地往前狂奔。」妳說。
暴雨風雪肆虐的時段,寫信給妳,就能維持嚮往的躍動。握一支筆,我堅持一盞燈的溫度,彷彿尋獲遺失的部份。
20141213